塞利尼回到了自己的住所,这是庄园里一处较偏僻的所在。夏洛特得知下面的仆人有意讨好巴结他后十分生气,让莫尔斯处罚那些给他送好处的人,并将他的房间排到更远的位置。
推开寂静的房门,屋里没有点灯,一室的月华光辉。这是个并不大的房间,莫尔斯绞尽脑汁才在庄园里找了这样一处屋子,在一个已经无人住的小花园里,这间房从前住着巡逻花园的老守卫,已经去世多年了。
塞利尼走进屋子,房间的一侧是一张简单的床,旁边的桌上摆着许多做木工的工具,一些半成品的木雕和料子整齐地摆放在地上。这些是之前他拜托那些仆人帮他从外面买来的。
他原本想睡了,但躺在床上始终难以入眠,或许是今晚的事情让他思绪混乱,塞利尼从琴盒里拿出那把老旧的琉特琴,琴弦拨动两下,发出清澈的声音。
坐在窗台前的椅子上,窗外的花影与月光齐齐地映照进来,地上投下的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指侧在绷紧的琴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弹着,谈不上旋律,也并不动听。他好像并不打算弹奏什么曲子,只是想弄出些声响,让这个屋子里不再那么安静。
虫鸣与风吹动树叶的声音,成为这些零落琴音的伴奏。塞利尼静静地注视着窗沿上木头裂开的纹路,似乎想要追溯那些纹理的源头。他的眼睛沉静平和,如一片蔚蓝的海。
有什么忽然打破了那片海的宁静,泛起的涟漪让他从无绪的状态里抽离出来。
只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声,本就陈旧的木门被“砰!”的一声踹开,生锈的金属合页发出滞涩痛苦的吱呀声。
塞利尼手里拨弦的动作停下。
宽大裙摆的布料与地面摩擦的窸窣沙响,连带着那人的脚步声也仿佛能展露出来人的心情极差,径直快步从房门口走到室内。他听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。
夏洛特手上拎着一个细颈的酒瓶,擦身而过时带来一阵酒气。一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坐在窗前的人,自顾自地一手撑着窗台跳坐上去。
晚宴时华丽端庄的发髻与帽子被拆散下来,那一头蓬勃的卷发得到了自由披散的间隙,宽大的裙摆堆迭在一起,像是一捧放在窗台的盛放花束。
她仰头往喉咙里灌了几口酒,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的水渍。随意地将脚上的鞋子踢掉,光脚坐在窗台上。她的动作像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市井少女。
“弹啊,怎么停下了。”
余光扫了他一眼,“你弹你的,不用管我。”
塞利尼抬头看她,她还是穿着刚才那一身红色的礼服裙子,比起刚才的优雅迷人,现在更加自在肆意。
手下微微停顿,随后指尖便流畅地泻出悦耳琴音。有了听众,那把寂寞的琉特琴也变得温柔舒缓起来。
那是一首科利亚的情歌民谣,讲的无非是青年小伙儿和心爱的姑娘的故事,如果诺拉在这儿,她一定会绘声绘色地演唱出那些大胆露骨的歌词。
“刚才来了,为了么又离开?”
她突然出声打断他的琴声。
塞利尼的指尖滞住。
“你不想见到我,见到我你会不高兴。”
夏洛特勾起一个讽笑,这些话他倒是记得牢。
“好久不见,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?你不敢进来,走到我和诺拉的面前来,你是在害怕什么?”
“你当我这儿是什么随便来去的地方吗?莫名其妙地找过来,又躲躲闪闪地,胆怯地想要逃走。这还是那条当初把我囚困在那座岛上的凶恶人鱼吗?不会尾巴没有了,胆子也变小了吧?”说到这儿,她的话里带了些嘲讽的意味。
塞利尼明显被戳中了什么,他的目光变得黯淡下来。
夏洛特受不了了。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是这死样子,还怪声怪气地叫她“巴特夫人”,她真想抽他两耳光。现在这条死鱼脾气变得怪模怪样,跟个闷葫芦似的,每次见到他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。难道从人鱼变成人类,性情也会大变?她发现,这条鱼是真的会较死理的。跟他再这么折腾下去,折磨的人是她自己。
“我给了你很多次机会,但你始终在躲着我,我想知道为什么。”夏洛特直接问。
“艾比……”塞利尼支吾着,捏紧了手里的琴。
“看着我的眼睛回答,”她倾身捏住他的下颌抬起,“我很丑吗难道?你不敢看我?”
“不,你很美。”塞利尼被迫直视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她身上的香气萦绕在他的身边,“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。”
“别想打岔,回答我的问题。”他别想用恭维话糊弄过去。
看着她良久,他终于缓慢开口道:
“我……曾经让你很痛苦,在那座岛上,将你困在那儿,我伤害了艾比。
那天,我看到了你的船,船头挂上了深红色的旗帜。”塞利尼的蓝眼睛看着她,仿佛随着他记忆回到了那一天。
“那是一艘好船,他们说,那是巴特夫人的船。后来我才知道,夏洛特·巴特就是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