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余朝臣,包括傅恒之在内,都在宫中静候。不多时候,大臣们的耐心便被压到了极致,虽不敢明言,却纷纷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,胆子再小些的,眼睛也四处乱瞥,与同僚眼神交汇,表达着自己的不满。御史大夫林远上书道:“陛下,那慕容超不过是个降了大汉的胡人,他不忠不义,如何配让满朝文武等着他一人?”众人听着,皆纷纷站出来,道:“据说他还带了不少兵马,他不过是一个臣子,如何能带兵马入长安?简直是乱了祖宗家法,其罪当诛!”皇帝坐在龙椅之上,眼眸阴鸷晦暗,他沉着脸色,一言不发,可心底早已是惊涛骇浪,只缺一个契机,便会吞噬一切。傅恒之知道,今日之事全是冲着他一人。皇帝要禁锢着他,自然要拉着满朝文武作陪。他气定神闲的看着眼前的一切,好像全然与自己无关似的。贺兰止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,又缓缓回过头去,勾了勾唇。“贺兰爱卿,你笑什么?”皇帝突然开口。贺兰止道:“臣见如今天下太平,喜不自胜。”因着前些日子贺兰止并未站在他这一边,皇帝对他早已失去的耐性,他死死的盯着贺兰止,道:“是么?爱卿这太平丞相做的可还惬意?”贺兰止俯身道:“如今天下太平,自然用不着臣什么,臣忝居这丞相之位,实在不胜惶恐。臣打算辞官回乡,还请陛下恩准!”众人听着,都不觉诧异。贺兰止素来看重权势,否则也不会拼了命的从一个落魄公子爬到如今的位置,可如今这是怎么了?皇帝幽幽的看着他,道:“你可想好了?”“当然。”贺兰止答道。“如此,朕准奏!”皇帝说着,打量着贺兰止的神色,可他只是极谦恭的跪着,仅此而已。贺兰止闻言,道:“臣多谢陛下!”他言罢,便站起身来,要告辞而去。可皇帝却唤住了他,道:“在慕容超进宫之前,谁都不准离开。还是委屈贺兰爱卿多等些时辰吧。”贺兰止浅浅一笑,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悯,道:“诺!”正说着,便见有侍卫来报,道:“陛下,慕容将军已进长安城了。”皇帝脸上骤然出现一抹笑意,抚掌道:“好啊!好!”他说着,不动声色的看了傅恒之一眼,道:“他此次带了多少兵马来?”侍卫道:“三千人。”皇帝道:“是个知道分寸的。”慕容超自长安西城门入城,再经皇城西门入宫,最长不过半个时辰,若是走得快些,只怕连半个时辰都用不了。可众人等了许久,也不见慕容超来到大殿之上。皇帝渐渐有些烦躁,只勉力压着心绪,道:“长荣,找人去瞧瞧。”长荣躬身道:“诺。”他刚要离开,便听得傅恒之冷冽的声音,道:“不必去了。”皇帝抬起眼皮,道:“你说什么?”傅恒之站起身来,道:“儿臣说,不必派人去了。”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皇帝猛地一拍案几,道:“朕的命令,你也敢违拗吗?”傅恒之淡淡道:“父皇不必动气,算算时辰,也该有消息到了。”话音未落,便见一名侍卫冲了进来,他的甲胄上都是血,跪下身来,道:“陛下!荣王殿下和慕容将军在安定门遇袭,死伤无数啊!”皇帝急急起身,却又胸口一痛,重重的跌倒在龙椅上,道:“慕容将军如何了?”那侍卫沉痛道:“慕容将军他……战死!”皇帝只觉眼前一黑,道:“他带的人呢?”那侍卫迟疑着不敢开口,傅恒之看了他一眼,道:“退下吧。”“诺!”那侍卫应着,便作势要向外退。皇帝骤然嘶吼,道:“傅恒之!这是你做的?”傅恒之看了那侍卫一眼,道:“下去吧。”那侍卫不再迟疑,正要离开,便听得皇帝怒道:“不准退!”那侍卫左右为难,小心翼翼的看向傅恒之,见傅恒之微微颔首,他便不再犹豫,径自退了下去。皇帝气得全身发颤,他死死的盯着傅恒之,道:“怎么,朕现在说话你都敢不听了吗?”傅恒之蹙眉道:“无道之言,不听也罢。”“傅恒之!你不过是太子,还不是皇帝呢!”“马上就是了。”傅恒之向前走了几步,逼视着皇帝的眼睛,皇帝这才发现,他所日夜防范的儿子早已不似当年的模样,他羽翼已丰,他早已防不住他了。
傅恒之气势迫人,皇帝不觉朝后退了一步,他强自支撑着,道:“朕知道你不喜慕容超,你既杀了他,也就罢了。你如今已是太子,待朕百年之后,这皇位便是你的了。”傅恒之看着他,眼中划过一抹嘲讽之色,道:“父皇不该问问,荣王如何了吗?”皇帝这才想起傅言之的存在,他眼底涌起一抹希望,恍然道:“是啊,朕还有言之……这棋局朕还没下完!”他突然大笑起来,道:“言之这孩子,从来不会让朕失望的。”傅恒之看着他疯魔的模样,只觉心底发寒。也许对于皇帝而言,他们不过是他的棋子,是他利用的工具,而并非亲人。所以,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他的母后,舍弃他,舍弃傅维昭,甚至,舍弃薄太后。在他不需要他们的时候,他连提到他们的名字都不肯,在生死攸关的时刻,他惦记的不过是慕容超的兵权,而非傅言之。傅言之为他所用,也该觉得心寒吧。傅恒之捏紧了拢在袖中的手指,道:“这一次,恐怕要让父皇失望了。”傅恒之微一示意,便有人将傅言之带了上来,他发髻凌乱,脸上全是血,狼狈不堪。傅言之一向自诩翩翩佳公子,言行举止皆有规矩,可如今,却像是流寇一般,没有半分体面。方才皇帝的话他大约也听到了,饶是他从不对皇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