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家务事,他们管不了。叶思远把这事跟他妈妈说了,叶青蓉女士表示了她的同情和愤慨,并斥责批评了蓝玫的家人,除此外再没别的表示了。她说,他们是外来户,在这里本就是弱势,更别提帮蓝玫摆脱她的家里了。
叶思远将一个十七八岁少年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一遍,始终没有得出最优解。或许,如果那一天蓝玫来找他的时候,他帮她从镇上逃出去,会比现在的情况好。他没法想象,蓝玫那样的人被盲婚哑嫁地配给一个痴傻的汉子,那对她来说一定会无比煎熬。
那段时间里,叶思远的生活里也突然冒出来了一件大事,确切地说是对叶青蓉女士很重要。他的生父找来了。那个陌生的和他有血缘关系的男人,以一副悔恨怜惜的姿态将他的母亲拥入怀中,叶思远只冷冷地在一旁看着。
他是个有钱的精明商人,他的亲生儿子意外离世,奋斗半生积累财富,忽然中年失独,这对一个视子嗣如生命的潮汕男人,是绝不能接受的。
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他年轻时惹过的风流债的音信,寻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镇。他需要一个儿子,不论他是怎样的人,只需要和他流着相同的血。
叶思远和他两人单独相处时,他说了很多,他的事业、家产、等他回去之后的认祖归宗、娶他母亲当妻子叶思远不禁想到另一个人,也是同样失子的,男人多年的枕边人。这就是婚姻的底色利益。
我会跟你回去,但我有一个条件。叶思远看着男人,说道。
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帮到她的,用一个轻飘飘的名字作为代价。
叶思远的条件是让他帮蓝玫和她的家庭断绝关系,并资助蓝玫上学,直到大学毕业。当男人听到他的条件时,有些意味深长,他问了一句,那个女孩是谁,是不是他喜欢的女孩。叶思远皱眉说不是,她只是他的一个朋友和初中同学。
男人看着面前这个长相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男孩,他年轻、青涩、毫无城府,但他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,像每个青春期男孩一样,用自以为高明的方式掩饰着某种情愫。愚蠢、幼稚,但又让每个年华不再的人艳羡。
男人答应了他的条件。
钱是真的能解决世上的大多数事情。
叶思远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怎么跟蓝玫的家人交涉的。最终他们同意签署放弃监护权协议,蓝玫从法律意义上脱离了那个她憎恶的地方。
那家人还以为是哪个有钱人想买蓝玫,卖给谁家都一样,他们只管要钱,于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万,总共四万块钱,卖了个女儿,急忙拿回去填儿子的烂账。
蓝玫拿到她的证件时还感觉到不可思议,这自由来得太过于突兀和容易,让她忍不住怀疑是一场梦,也许等梦醒了,她已经是一个被关在屋里生了一堆孩子的疯女人。
和她家里谈判的是一个看上去干练的年轻男人,他将手续和证件交给蓝玫的时候还附带了一封信。是叶思远写给她的。信上简单说了下他亲生父亲来找他来了,并且愿意帮忙她的事。然后他说了他和他妈妈以后会跟着父亲去外地了,让她自己好好生活。当然他的原话仍然是一副欠揍又别扭的,明明是告别的话,还是改不了他的刻薄。
就当是我送你的临别大礼了。以后去了外面要好好读书,这是我卖身给你换来的机会,你要好好珍惜,不然我会气死的蓝玫忍住想翻白眼,嘴边压不住的笑。叶思远这家伙,如果他像言情小说里的深情男主,就该默默地在背后付出,然后等她某一天突然发现,被感动落泪。而不是大张旗鼓地要她铭记他的大恩大德。
他果然不喜欢她。
当蓝玫孑然一身踏上那个他们上学时常坐的大巴车时,往常叶思远坐在她身旁的位置,此时空无一人。
面对未知的前路,她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担忧,有的只是如释重负。那些熟悉的树林、山川像是被公路剖开了层层叠障,一条通往外面世界的索道递到她的手里,那些迷宫牢笼一般的山峦被远远地甩在身后。
出来之后的很多年里,她都一直很感激叶思远,是他送给她生命中一个新的开始。哪怕后来因为一些事情,她没有再继续上学。但这薄薄的几张纸,给了她更多的底气去找寻属于她自己的人生。
叶思远,谢谢你的礼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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