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衍身边,说是以供他驱使,便利行事,到底是否监察意味尚待考证。平日无何与部民重要交流的时候,一般也不会留人侍于左右。
见到阿衍的时候,顾千珏把自己别在腰带上的小木雕摘了下来,递到人手里。
“这是幼犬?”男人摸了摸木雕圆润的脑袋,以及半飞斜的耳,有些不确定道。
“是狼。”
“没事不喜欢的话,我以后再”顾千珏耳根微红,说着伸手就要把东西夺回来。当时雕的时候就觉得仿真狼的话,太瘦韧比较难刻画,所以脑补了一个卡通幼态的形象,但男人不懂这些,没有彩绘立体的线条,质朴无华的小木雕会被错认成小狗也是情有可原。
“喜欢。”
“是我太愚钝了才会认错,千珏不要收回去。我喜欢的。”男人将小狼脖颈后的红绳打一个利索的结,巧妙又迅速地系在腰带上。
木质灰扑的物什似与一旁飘然鲛帛琉璃钩带串珠、苏穗似乎显得格格不入,辉映之间黯然失色。
顾千珏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:“没事,喜欢就带着吧。”
“嗯。”男人从背后悄无声息拿出一个羊首冠长绒帽戴在了顾千珏头上。灰茄色长绒堪堪扣在耳上,羊骨合制的面额冠轻轻贴合在发额上,绞螯的羊角弯出冠面,幸而顾千珏来此以后也不束发髻,那冠帽戴得合贴妥当。“风大,冷,戴这个。”
狩猎祭以后算是渐渐入了冬,男人的衣着依旧华绣繁异,只是头上也多了一顶翻皮大圆帽,一圈白色绒杂的茸毛与羊首冠帽的羊骨角贴得极近,男人戴帽子的手顿留了许,看上去就像两人用冠面轻轻吻了吻对方。
顾千珏将男人撤离后落在木雕小狼头上来回摩挲的动作都看在眼底,无声勾唇。
苏昭草原的草已经没有夏秋的翠盛荡漾、风吹绵延之势,在潇潇瑟瑟的冷风中颓倒做一片,是有些干黄逶迤的绿。
高阔湛蓝的天际漂浮出一团团绵絮似的云,又映衬着日色的恢弘,泛出些橙黄金光,天地之间的空气有些冷,窜入肺野中却有着最原始纯粹、干净空灵的清丽,一如这里的土地、这里的族落。
呼啸的风把云层扯得碎了,化作一段绫罗绸缎的雾缭绕在山巅,与金碧灿然的珐乌塔穹顶漫卷成一幅绚丽光景。
神锡山的珐乌塔,是纳挞经教文化中有名的祀祭楼宇,传说里面有一座洵氏人庙承香授缘十分灵验,因而朝拜的人络绎不绝。
今日是纳挞的朝岁祈祥节,所有其他的祀祭仪事都会为之让步,因此无论多么繁闹的经宇楼台,想必都会娴静得空荡。
往那金光熠熠、夕照鎏攒的黄顶一指,顾千珏便发话要去那看一看。离傍晚正式的典庆还尚早,于是两人不紧不慢地踏山傍云,依木而栖,步步登上那脊峰。
清泉从山缘望不到尽头的远方流淌下来,汇做无数条溪河,蜿蜒涉足视野之中,山壁深邃曲折,湖面幽蓝宁静,他们悠悠地并行,不知走了多久,直至踏上古塔的石阶,从洗精伐髓般的隽秀风光迈进那陈旧诗意的鬼斧神工。
映入眼帘的便是随风自动的诏幡还有无人自摇的柱经筒,清冷的风刮过层瓦叠布的檐角,把那泛旧的灯笼上驮着的微雪卷扫下,顾千珏伸手拨止了转动不停的经筒。“还真是一个人也没有。”
“嗯。要去里面看看么。”男人拢了拢顾千珏身上的狐裘大氅,高立的身形大半个挡在斜后方,堪堪蔽住从后方不停涌进窄口的寒风,把人遮了严实。
只有在无人地界,也尚得无人窥视的时候,两人才会恣意地表现出一些亲密。
拾阶而上,院中铜铸白身的神像雕塑静默地矗立在正中央,神像前置有一尊半人高的方鼎,里面盛满了零零散散的香灰,还有未待燃尽的三两半折其中。
顾千珏捻了其中的灰烬闻了闻,又拍拍手倒腾干净,转头问男人:“阿衍信么?”
顾铭顿默片刻,如实道:“我不知。”
“那便是不信咯?”顾千珏绕着神像踱步,声音近而远地传开。“你要拜吗?”见男人只原地立在神像正前方,顾千珏问出声。
男人摇了摇头。
“不知何神,心不虔诚,自当不灵验。”顾千珏自说了起来,又道:“如此,不拜才是多几分敬重,省得力气了。走吧,我们再往里看。”
“嗯。”男人应着,也不知是赞同如此解意还是附和后面那句话。
再顺着石廊延桥往里走,石身金鼎、震祟兽纹底座的塔敦一排排叠落得整齐,庙中央的高拱门扇落了锁,只能隔着两旁雕花镂窗隐约瞧见其中的布局,望眼是彩漆繁绘的神像塑影围庭地腹中呈立一圈,众神姿态万千,仪表各异,没有点目却一个个神采飘飘,慈悲闵人又仿若无情至极。
既然没有求拜的打算,顾千珏也没有强力破开的意行,两人淡淡看一眼就转身向另一道走去。
庙宇后四方通达,山顶的温度较塬落又冷清些,石顶与树尖都冒着湿漉漉的雪沫,择了一条石栈盘卧在山丘的小窄梯,拐着弯绕过巨石榕林